忌事消·钟儿城里 其三

你正朝我微笑呢。

可是我分明看到你脸皮之下的脸皮,看到你骨瘦如柴包裹着的大腹便便。反倒是我该恍惚了。

我看着你。终于看到你举起的干枯的右手向上49.9或是48.8或是47+厘米处划过的细小光痕。紧接着是你下垂的左手,你颤抖的双腿。你是一个开放的茧房,是一台挣扎的织机。

你若是在神话里便好了。那你纺织的是命运,流淌的是新生。现在你只是一个打开的茧房,茧里的新生早就飞走了,它再也不会看茧一眼;现在你只是一台普通的织机,让你吱呀作响的是某位母亲诞下的新生,织出来的是又宽又长的布。你把自己拆了,把自己从自己的孔里穿过,把自己纵横交错,把自己织成一块普通的布。

然后这块白布本该与你在一天入土为安,可是它却被风卷走了,挂在那棵木子树上,喧嚣着嘲笑着。你背后有一棵树呢。

木子树,木子树。到了秋天人们要往你枝桠上挂果实的。到了秋天人们总要报你丰收的喜讯的。到了秋天?
到了秋天,你原本的果实都死了。它们心都烂了,早在那个冬天或春天就枯死在你的枝桠上,你却还在欣然接受着那些丰富的,不属于自己的氮肥,用你嚣张的茂叶把枯死的木子果都埋葬。

你每年都在开花呢。花朵里怀着一个一个稚嫩的小孩儿,小孩是贪零嘴的。于是他们要听你讲着木子干工厂的辉煌,眼睛发亮地吃下你发善心赠给他们的木子干。它们酸甜,微苦,但是已经足够让那朵花继续开着。然后到秋天你又被挂上新的木子果。你多华丽啊!

木子?你分明是白色的花,分明着生钟状萼筒,我分明知道你何种何属。可是你叫木子?你分明也是█?你把纺车拴上了,你每年把你所谓最关心的桃李们送进只剩一线的命运纺车?你的木子干原先都是一朵稚嫩的白花?

你,什么时候能把你腐烂的根挖出来?什么时候能把你空心的主干砍断?流出里面馋了纯金的树汁?什么时候能顺着你贪婪的纺线,把你的纺车全部砸碎?

什么时候你枯萎了,你枝干上的桃李才能活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