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眸

“……我是算不上什么人物的。我只曾从一扇窗户向外望去过,那窗户之外确然一片生机。至少那时我是有如此想过的,因此我那时便向往起外面的生活来,去过那鲜活一些的生活。我毕竟是算不上人物的。我只好安分地埋葬了自己三年,等我的灵魂彻底在空气里腐烂了,等我生根的地方长出新的芽来,等另一个灵魂带着我的躯体走出了这栋屋子。好在窗户之外确实是生机盎然的,树木冠顶自然舒展而未刻意修剪,动物天经地义地履行着自己繁衍生息的义务,不应被交易的物品不会被挂上荒谬的价格标签……”——《钟儿城里》

时间一晃而过。不曾想笔者已经离开这学校将近一年了。笔者原以为离开学校后做了一些所谓“无法理解”或者直白来说“十恶不赦”的事情,甚至据说关联到某局“动手”了,学校本应早已和笔者划清界限。不曾想有一天也会被邀请留下一些文字,实乃我之大幸。

金保主任给了三个方面:信念、目标与高一学习方法。可是有些好笑的是,本人既没什么信念,也没所谓目标,甚至高一也没什么高中课程学习的经历。笔者只好绞尽脑汁写些垃圾文字放在这里,试图给读者展示一下笔者曾体验过的当年的历城二中。这或许有浪费大家时间的嫌疑了。但以我拙见,若是传授笔者学习方法,读者学到的则更是皮毛,甚至有人会因此受害也说不准。于是我并不打算按要求来写,转而是写一些自己的经历与看法。或许这对读者而言更加有意义,也更能用以消遣。若要是非要施加一些神秘感以求我的文字能尽可能过审的话,笔者只好说,“笔者将自己的心得与体悟藏在了每一个文字里,若是少读一行或是删去一行都无法领其真意。”

从学校的官微来看,历城二中在笔者离开前后已然是大变样,读者恐怕无法体验到笔者就读时的历城二中,无法共情笔者的文字,这又是笔者的不幸了。不过又或者历城二中也没有那么彻头彻尾的改变,毕竟太阳还是太阳,故而读者还能在所谓深处看到一些痕迹也说不准。思来想去,不如先从笔者的经历说起。

笔者有幸,能被岳校长选进实验班,从此开启了早熟的高中生活。称为早熟,是因为当时本人完全是以一个小孩的思维方式选择了自己未来三年的路(据说岳校长仍在试图提早招生的时间,私以为有待商榷)。笔者就如此在自己的那条路里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年有余,直到第一次生物竞赛取得了几乎垫底的成绩,笔者才算是如梦初醒。可是漏洞太多,再努力也是于事无补,笔者呕心沥血了一年的生物竞赛最后也以一个省一等奖草草收尾。或许我可以说,我是省一等奖中的大头——这一年山东省有23个省队,而笔者恰恰是第24名,距离省队只差0.0274分。可是我要提到这一点,就更觉得自己浪费的一年如此金贵。极端情况时,早读背到“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都会想起自己的可笑结局,忍不住轻哼起来(并非轻哼)。

于是,我回到了高中课程。这一天,是5月30日,距离高考也只有一年。现在想来都有些感慨,笔者用了一年的时间来补高中课,最后竟误打误撞补进了北京大学。可是笔者当时自然想不到自己能如此,只一味懊悔自己没有珍惜时间,反倒练就了一系列学里偷玩的本领。

不过笔者很快找回了自信。那是回班的当天晚上,有一场化学有机小测,笔者竟然发现自己仍然全都会做,这已经足以安慰当时的一个于生死界限中掷了反面的人。紧接着就是回班后第一次周测,笔者获得了入学以来第一个三位数排名的成绩。可是那也已经足够了,笔者便由此从断路之痛中走出来,以健全的人格决定全力进行一年的冲锋。

于是便是那千篇一律的图景。而在图景之下,直到高二下学期最后一次期末模拟,笔者的排名从三位数来到大于六十的两位数,但是并不稳定。于是笔者定下目标,期末要进入级部前六十名。那次期末考试前有三四天的时间完全是自习,于是笔者第一回如此高效率地“学习新知识”。最终,成绩令人喜悦——三十四名。

看到了成效,一切便如鱼得水、迎刃而解了。这或许是一名落榜竞赛生最快乐的时光,源于学习的节省效应,大量的知识在短时间内得以在大脑皮层苏醒。或许这种极快速的进步是可推广性差的,或者干脆说是一种心理学假象,但那时我也甘之如饴。我何曾不知道这种快速的进步源于我全力学习竞赛前对于高中课的积累?更何况这个成绩远远不如我高一上学期期末的成绩?可是要是万事较真,对自己的小丑命运疯狂竖起中指,反倒是我不解风情了。若要说生命是一场供他人欢笑的喜剧,演者并不一定真切欢喜,但至少能挤出笑脸,与其同乐。

生活并不如意。在笔者这一路上升直冲高考之关头,迎来了高考体检。当时笔者想要学习医学,以期能愈人扶伤,这也是笔者努力的众多源头之一。可不曾想到,体检告诉我,我患有轻度色觉异常。用更加直白大方的话来讲,我他妈是个色弱。我眼睛里的颜色被医学定义为不正确的,无论我症状是否严重,是否真的影响日常生活,我都“不建议报考生物科学、医学类专业”。众多学校的生科院与医学院更是明确写出“色盲、色弱不予录取”。

那我还学什么呢?玩就好了。于是我便玩。班主任发下体检报告找我谈话,告诉我学不了生和医可以学法,于是我继续玩。家长责问我为什么不去重测一次色觉,于是我哭了一阵,继续玩。那段时间考虑高考是无意义的,你总不能在人生失去某个大前提的情况下还考虑这一点细节。这样毫无动力地在高考那年的三月混了几周。

后来我觉得,还是要学点什么,我就又开始学了。不过我也觉得,生活已经把我掐个半死,我也没必要再逼自己到不活。于是我周末晚自习开始请假回家。我意识到,再去盯着遵守一些空有其名缺乏内涵的规定,就好像因为一个可笑的病名就仿照他人否定了自己的生命一样,拥有0个意义。周末回家休息,笔者才能愉快地进行下一周的学习,用一晚上在学校空做样子的时间来放空自己换得来下一周的高效率学习,这简直就是学生时代最值得的买卖。可惜有人把这买卖封闭了,用各种危言恐吓交易者,用竞争性的真相来掩盖事实。更可惜的,有人花言巧语向家长老师换了这一夜,又转身换个地方消遣自己的精神了,第二天拖着更疲惫的身体回到学校,倒头便睡。

说回到笔者。接下来便是高考前了。由于一直考试,跌宕起伏,本就麻木的笔者更是最后管也不管了。所以上高考考场时,笔者其实没有任何紧张感,或许也可以说是死马当活马医了。直到考完生物交卷,在离场前想完自己最后一小问的概率确实在最后时刻蒙对了之后,我突然意识到,结束了。

一切最后就如此平淡的结束,笔者最终也来到了受人仰慕的北京大学,不再赘述。可是这似乎不能解释笔者毕业后的一些行为,为什么在贵校看来他们的“优秀”毕业生是如此不友善,做出与学校愿违的行为?

那我便要讲。或许在学校认定的“榜样的力量”下,没人知道笔者曾分别因为与某位同学摘花(我们就冠冕堂皇地称其为“为生物实验准备材料”罢)、与某位同学间隔一米有余一起跑步,而两次被学校的最尊贵最正义最公平最尖锐的督查组老师抓住并认定为早恋,或者冠冕一些,不正常交往;没人会知道,在岳校长允许我们中午读书的时候,一位督查组老师闯进笔者的宿舍耀武扬威却惨遭吃瘪后,笔者宿舍的门受其迫害究竟有多惨烈;更没人会知道,笔者只是在夜间冲泡咖啡,就喜提督查组老师“有病”之赞美,对方更是美言百出在夜间十一点的宿舍楼道里大声吼叫,只因为觉得我“接水声音很大”而被我质询了。最好气好笑的,那位以跑步为证据赐我早恋之罪名的,在被我质询后,仍可以言之凿凿振振有词:“那是当然。男女生一起跑步,成何体统!”

如此,一切便明白了。或许我毕业后的怨气有一半都来自于这群神秘的“督查组老师”。而另一半则要归于在这片纸里不可言说的对象,毕竟托人干活总要尊重他们及他们的上级。我真切地感谢一切和我有直系教学关系的老师,他们是教育领域绝对的高手,若是他们中少某一个都不可能有我今日的成绩。对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若是有一丝不敬的想法,都会是对我品行的极大打击。可是,在他们之外,本应该规训“行为不端”(我们暂且先不讨论这个“行为不端”是否正确)的人的团体,竟然将矛头指向了笔者这样一个“迂腐封建”的精神老古董,令人不得不哈哈大笑,心甚茫然。

不过有这群人来点缀笔者的生活,也并不是全然无用。当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无理无勇时,笔者只好眯眼咧嘴:“哈哈。”鲁迅先生有言:“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若是能让他们持久地影响了我的生活,我恐怕也得是个绝世大天才。不过可惜人是会思考的,现在笔者写下这些文字,恐怕是把自封的这绝世美名给认定了。

所以读到这里,读者或许才算看清笔者是个什么人物。有人或许期待了许久,期盼笔者能在最后点题,以此得到一些所谓的“清北学长的学习方法”。那我只好向您抱歉,我要如实承认,即使在我自认学习最认真的时候,我也总结不出什么成体系的方法。或者不如动用一下人类的理性之光,倘若真有“清北学长的学习方法”,那人人听去便都成了清北学长学姐!太精彩了。

清北学生的学习方法,恐怕是千人千面,百家百言,而且特化极端仅适用于其个人,大多根本说不上什么可参考性。众人听去、记下,也只是一饱耳福,头脑一热,此后不骂传授者两句大骗子,已算是非常尊重全国高考的权威性了。

正如笔者所说的,这就是四千五百字的一纸垃圾,甚至是一纸高度凝练的压缩垃圾,因笔者还全然没把学习时的细节拆开细说。可是笔者又不愿认定他含辛茹苦的三年生涯就被以“垃圾”一词高度概括。于是他第一次开始书写自己的过去,不仅是为了交差,也算是给自己留个纪念。或许真有人能从这四千字的垃圾里读出什么,受了益也说不定。

开头一段冗长的近似题记的引用,是笔者刚毕业是就准备起笔的文章。可惜这里的省略号并无作用,它前后皆无字,灵感枯竭而草草断笔。那篇文章注定写不下去,因为记忆不再,而现实却也偏偏变了——山东省有了“双休”政策,对吗?读者或许体会不到笔者此时的心情,若让我再打开这篇文章我定会不再拥有续写它的勇气与脸面。

看着你们官微上那些的活动,我或许有些茫然。我的高中生涯中唯一令我感动的是高三那场草地音乐节,我们还听着鹿先森乐队那首被改了词的《华年》——“这期待不澈不浓”。

写到这里,夜已经很深了,这熬夜写下的四千字有余不知道又要被删去多少,或者被全盘推翻也说不定。可是我还是希望它一个字也不要被删掉的,删去一段就是否认了我的一段历史,那就诞生了一段历史被羞于展示的原因。更何况,这是我的血泪,它里面或许是有真养分的。或许吧。

我曾在高三读过学长学姐们编写的《灯月集》,听说这本集录了我们的文字后会更早发给读者们,我才放心给读者写这些内容。我以为说这些过早,又以为总是要经历的,不如早早了解,有个准备。于是,我的文章也如集一般,有了名字。这是一个注定让笔者痛苦一生的名字。

至此,文字也应当收尾了。写到了凌晨,笔者终于走马灯般回忆了自己的高中生活。只好说有些好笑。现在不再谈论笔者,读到这里,读者若是还要寻些学习建议,笔者只好深切地说:不要盲信盲从,不要死认成绩,不要放弃运动,不要不读闲书。大致如此。

以上。

桑丘
2025年4月20日凌晨于燕南园